作者：鄭艷

　　谷雨是春季的最后一個節氣，有雨水潤澤谷物之意。《說文解字》釋“雨”字時說：“雨，水從云下也”，指的是雨水從云層落下，而春季末尾的雨水剛好可以滋潤此時正在茁壯成長的谷物，此時也是春忙最為重要的時間段落之一。

　　谷雨來臨，種種候應順時而至：谷雨的前五天，浮萍開始生長，漂在池塘中；谷雨的中間五天，布谷鳥扇動著翅膀，好像在催促農人們春耕不歇；谷雨的最后五天，戴勝鳥在桑樹上筑巢，好像提醒著養蠶的人家也要更為忙碌了。從谷雨開始，與自然共生的耕種、育蠶、開漁、采茶等各種農事活動都處在重要的時間段落里，全國各地的農人們也就更忙了。

　　生百谷

　　人們對于雨潤萬物的認知自古有之，早期觀念更將降雨之力歸于開創農耕文化的神農氏，《藝文類聚·天部上·雨》里引《尸子》之載曰：“神農氏治天下，欲雨則雨，五日為行雨，旬為谷雨，旬五日為時雨。正四時之制，萬物咸利，故謂之神。”神農氏之所以“神”便是因為其能欲雨則雨、萬物咸利，這是其被認作農業神的主要原因之一。不過，神農所布之“谷雨”與“行雨”“時雨”都是神話觀念中的氣候，跟現實生活中的氣候聯系不大，但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農耕社會人們對于雨潤萬物的倚重。

　　元代吳澄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解釋說：“谷雨，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膏脈動，今又雨其谷于水也。雨讀作去聲，如‘雨我公田’之雨。蓋谷以此時播種自上而下也。”“雨其谷于水也”，雨讀四聲，取其動詞所用，指的是這個時節的降水浸潤著谷物的意思。適時降水的發生，使得谷雨也成為很多春播作物開始耕種的標志性時間，比如漢代崔寔《四民月令》中提及谷雨所在的三月時說：“時雨降，可種粳稻，及植禾、苴麻、胡豆、胡麻。”一旦有合適的雨水降臨，農人們就可以開始種粳稻、蠶豆、芝麻等作物了。現在流傳的很多農諺依然在提醒人們到了谷雨時節應該播種的作物，如“谷雨時節種谷天，南坡北洼忙種棉”“谷雨栽上紅薯秧，一棵能收一大筐”等。為了能有更好的收成，人們也會在谷雨時節祭祀與農業相關的神靈。

　　蠶將生

　　谷雨，不僅是谷物生長繁茂的時節，也是春蠶出卵的時候。早在《四民月令》的記載中就有對谷雨時節蠶事的嚴格規定：“谷雨中，蠶畢生，乃同婦子，以勤其事，無或務他，以亂本業；有不順命，罰之無疑。”谷雨時節是蠶生寶寶的時候，這時候的蠶農人家異常忙碌，基本上沒有時間做其他的事情，如果有耽誤蠶事的，甚至會遭到懲罰。而為了蠶事的順利進行，后來的王宮里還會舉行相關儀式以鼓勵和督促蠶農。據隋代的《玉燭寶典》記載，戴勝鳥落在桑樹上是蠶將生卵的候應，此時也就是谷雨三候的時間段落，宮中會設采桑壇，后妃們進行齋戒后，身著青色衣服，執筐親自采桑，以勸蠶事。

　　從時間節點的角度來看，清明開始到谷雨結束正好處在江南的“蠶月”里。所謂“蠶月”，《詩·豳風》曰：“蠶月條桑，取彼斧斨”，高亨注曰：“蠶月，即夏歷三月，養蠶的月份，所以叫蠶月。”蠶月是蠶農人家十分重要的時間節點，嘉慶《余杭縣志》比較簡明地記載了蠶月的習俗：“遇蠶月，鄰里水火不相借，至蠶熟繭成，始相問慰，點茶為樂”，這里提到的“水火不相借”，也就是家家戶戶不相來往的習俗，被稱為“關蠶門”。關蠶門主要是為春蠶生卵創造良好的環境，也是由于蠶事忙碌，人們無暇交際。

　　魚上岸

　　與土地上進行的農事相同，以海洋為主要物產來源的生活也受著物候的直接影響。《咫聞錄》中有曰：“天下之大而莫測者，莫如海；而物之大而莫測者，莫如魚。”以海為生的漁民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也逐漸積累起一套極其豐富和完備的漁業生產知識體系，這其中既包括漁業生產的技能，還包括各地漁民畏海、敬海的神靈信仰和習俗，而漁民谷雨節開洋謝洋活動即是其中較為重要的習俗。

　　因為獨特的地理位置及氣候，深海魚蝦遵循季節洄游的規律，每到谷雨這一天就涌至山東膠東半島近海區域的水域，因此這里的漁民中流傳有“谷雨百魚上岸”的說法。所以自谷雨起，休息了很長時間的漁民開始整網出海，一年一度的海上生產正式開始。出海之前，漁民們要舉行隆重盛大的祭海儀式，以祈求平安歸來、收獲豐厚。

　　試新茶

　　酒貴陳、茶貴新，陽春三月也是新茶上市的時節。在茶葉的生產和銷售中流行著“三前摘翠”的說法，所謂“三前”指社前、火前（明前）、雨前，也就是春社（有說春分）前、寒食（有說清明）前、谷雨前采摘的茶葉，是上品春茶。其中，“雨前茶”即谷雨前采摘的茶葉。雨前茶雖不及明前茶細嫩，但由于這時的氣溫比清明更高，芽葉生長更快，滋味也就愈加鮮濃且耐泡，明代《茶疏》中便說：“清明太早，立夏太遲，谷雨前后，其時適中。”

　　采茶時節，茶農們起早貪黑，格外辛勞。唐代陸羽《茶經》中記載：“茶之為飲，發乎神農氏”，欲雨則雨、萬物咸利的神農也成為茶農祭祀的對象，并沿襲至今。2009年，“中華茶祖節暨祭炎帝神農茶祖大典”在湖南炎陵縣炎帝陵舉行，期間發布了《茶祖神農炎陵共識》，確立每年的谷雨節為“中華茶祖節”。

　　在谷雨的時間段落里，耕農播種、蠶農閉門、漁農下海、茶農采摘，各種農事活動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昭示著人在自然時序的指導之下努力生產、用心生活，這就是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暮春時間。

　　（作者為山東社會科學院文化研究所副研究員）

　　原標題：春季的最后一個節氣——谷雨：谷父蠶母，雨潤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