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們不能通過語言交流時，書籍恰恰能打破空間與時間的距離，為人類交流搭起重要的橋梁。閱讀對人的成長影響是巨大的，一本好書或許就能改變?nèi)说囊簧?月23日，我們將迎來第27個“世界讀書日”，每年的這一天，世界一百多個國家都會舉辦各種各樣的慶祝和圖書宣傳活動，旨在讓更多的人享受閱讀、愛上閱讀。這一天又恰巧是英國著名詩人、劇作家威廉·莎士比亞的出生與去世的紀念日，他曾說過：“生活里沒有書籍，就好像沒有陽光；智慧里沒有書籍，就好像鳥兒沒有翅膀。” 短短一句話便道出了人與書籍相互依存的緊密關(guān)系。

　　就在不久前，B站上一檔關(guān)于人與書籍的小眾紀錄片火爆全網(wǎng)，以其良好的口碑不斷發(fā)酵出圈，關(guān)于它的話題討論層出不窮，它就是被網(wǎng)友譽為“感動無數(shù)年輕人”的“寶藏紀錄片”──《但是還有書籍》。

　　主題是書

　　講的卻是和書有關(guān)的人

　　《但是還有書籍》是由嗶哩嗶哩和北京小河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聯(lián)合出品的人文類紀錄片，由羅穎鸞、葉深擔任總導演，胡歌擔任配音演員。在第一季第一集正式播出的2019年12月11日，胡歌發(fā)了一條微博：“很喜歡《但是還有書籍》這個片名。第一次為紀錄片配音，很享受這個過程。在此邀請大家一起觀看由我配音的紀錄片《但是還有書籍》，希望大家在快時代里，尋找到屬于自己的閱讀指南。”

　　這條微博很快被“粉絲”瘋轉(zhuǎn)，也帶動大量觀眾涌入B站。在播出幾小時后，《但是還有書籍》的片頭很快就被“為了胡歌而來”“胡椒前來報道”這類彈幕霸屏。但隨著紀錄片的持續(xù)播出，觀眾也很快將關(guān)注的重心從胡歌轉(zhuǎn)移到紀錄片本身，討論的主題也不再是胡歌的聲音有多好聽，而是紀錄片中的主人公有多“可愛”。

　　誠如總導演羅穎鸞在第一季播出后寫下的導演手記中說道，“閱讀是一座隨身攜帶的避難所，讓我們在這個世界以外，還擁有無數(shù)個平行世界。我們希望以這部片子，記錄這個時代形形色色的愛書人，捕捉和書有關(guān)的那些精彩故事，向‘編舟者’致敬，為愛書人點贊。片長有限，展示的也許只是這個時代閱讀圖景的冰山一角，也無法道盡這些愛書人、做書人的有趣可愛，但希望我們的片子成為一枚火石，點燃更多人對于書的興趣。”

　　《但是還有書籍》的確做到了它所希望的，這部紀錄片不僅吸引了無數(shù)的愛書之人，也令很多人從此愛上了書。

　　如今，時隔兩年之久，《但是還有書籍第二季》終于與觀眾再次相見。第二季在延續(xù)第一季內(nèi)容和風格的基礎(chǔ)上進行了拓展和升級，仍致力于記錄那些可愛可敬、對書籍懷抱熱忱的編輯、創(chuàng)作者、愛書人，展現(xiàn)他們豐饒有趣的精神世界，定格這個時代爛漫動人的閱讀風景，導演們也希望讓第一季那枚點燃人們讀書興趣的小火花，繼續(xù)燃燒下去。

　　在第二季第一集《我們的圖書館》中出現(xiàn)的第一位主人公，就是一位十分可愛有趣的老人，他是國內(nèi)版本目錄學領(lǐng)域的元老級人物沈燮元。憑借著個人興趣，沈燮元在版本目錄學，這個研究古籍版本和源流的艱深領(lǐng)域里，一做就是七十多年，他也因此在業(yè)內(nèi)有了另一個稱號“古籍活字典”。

　　如今已98歲高齡的沈燮元每天仍堅持著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慣，早上八點準時到達南京圖書館，開始一天的古籍研究工作。他說自己一輩子沒有脫離過圖書館，他和圖書館的關(guān)系就像魚和水，沒有了水，魚可怎么活。

　　很多人說像他這樣，一定能活到100歲，可沈燮元說我不想活到100歲，只想過好每一天。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與當下的年輕人產(chǎn)生了奇妙的心靈共振，彈幕刷滿公屏，主創(chuàng)團隊把有這句話的彈幕畫面截下來，發(fā)在了微博。這張截圖的背景，正是沈燮元老人為之奮斗了幾十年、為南圖引進的古籍書架，一本一本，整整齊齊。

　　在《我們的圖書館》這一集中還有一位“傳奇”人物，他是國家圖書館管理員顧曉軍，如武俠小說中的“掃地僧”一般深藏不露，12年來自學了法語、意大利語、古希臘語、拉丁語、波斯語等十幾種語言，有學者在國圖曾得到過他的點撥，多年后路過這里還專程前來感謝，更有網(wǎng)友發(fā)帖尋人，只為見一見這位“世外高人”。在顧曉軍看來，當今這個處處充滿快節(jié)奏的時代，只有書籍才能讓人靜下來思考，在周圍所有人都在追求高效的今天，顧曉軍似乎顯得“格格不入”，但獨處的人未必是孤獨的，在由書籍搭建起來的精神世界里，他一定是滿足的，博爾赫斯曾說過，“天堂應(yīng)該是圖書館的模樣。”或許國家圖書館正是顧曉軍心目中天堂該有的樣子。

　　如果說國圖是顧曉軍一個人的“天堂圖書館”，那四川甘孜久美在家鄉(xiāng)塔公草原上建起的納朗瑪圖書館，就是生活在那里的孩子們心目中最美的天堂。2014年冬天塔公的一場地震，讓正在蘇州寒山寺游學的久美回到了家鄉(xiāng)，也正是這場災(zāi)害觸動了久美，從此改變了他的生活軌跡。當?shù)丶彝サ呢毨В屧娮R過草原外面世界的久美意識到，只有知識才能改變他們的命運，接受教育是這群孩子唯一的出路。從最早的帳篷學校，到后來的納朗瑪圖書館，久美一點一點憑借自己的力量，為孩子們打造起屬于他們的“天堂”，在這里，他們可以真實地觸碰到外面的世界，也給了這群孩子尋找美好未來的希望。就像久美說的那樣，“我們的心態(tài)開闊于世界，才是真正地走出大山。”

　　改變傳統(tǒng)話語風格

　　展現(xiàn)書背后那些年輕的心

　　拍攝一檔文化紀錄片，對《但是還有書籍》創(chuàng)作團隊來說，是一件冒險的事。曲高和寡、脫離主流、晦澀難懂，是文化紀錄片的固有標簽，就連總導演羅穎鸞都表示，在早期的電視臺時代，文化紀錄片可以說是曾經(jīng)的“收視率黑洞”。但愛書的她，一直在關(guān)注著書圈，也有自己喜歡的作者、譯者、編輯，她覺得這些人的生活很有意思，“私心”里很想把他們的故事，以及真實的工作生活狀態(tài)記錄下來。

　　目前，國內(nèi)關(guān)于書籍這一主題的紀錄片還很少，此前羅穎鸞曾制作過一部名叫《書迷》的紀錄片，完成后仍覺意猶未盡，想將這一主題繼續(xù)做下去，以興趣為出發(fā)點的《但是還有書籍》創(chuàng)作團隊就這樣再次開啟了與書的奇幻之旅。

　　但真正做起來，才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怎么能讓《但是還有書籍》被更多的年輕人接受，是擺在主創(chuàng)團隊面前的一個難題。“不看書的人，恐怕不會對這部紀錄片感興趣，而真正看書的人，也不會看。這是一件兩難的事情。”總導演葉深說，團隊在制作這部紀錄片的時候，想追求一種平衡，讓這部紀錄片被更多人看到。

　　他們嘗試了很多辦法，最先想到的就是改變紀錄片傳統(tǒng)的話語風格。原本文化紀錄片“掉書袋”的話語風格被打破，無論是解說詞還是畫面呈現(xiàn)，都力求年輕化。娓娓道來地講述每個人物身上的故事，盡可能不出現(xiàn)學術(shù)性的專有名詞，即便不得不出現(xiàn)也要第一時間加以解釋，成了創(chuàng)作團隊首先需要做的事情。

　　在確定下來整部紀錄片的基調(diào)后，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讓這部片子變得有趣起來。平時與書打交道的人，喜歡將自己固定在一個熟悉的地方做著重復的工作，這樣看似單調(diào)的生活方式，如果用紀錄片簡單粗暴地呈現(xiàn)出來，只會更加寡淡無味。因此創(chuàng)作團隊想盡各樣辦法，讓紀錄片的畫面變得豐富起來，動畫元素就成為片中的重要元素，一些很難拍攝的畫面，創(chuàng)作團隊就會用動畫表現(xiàn)其中的內(nèi)容，定格動畫、實景結(jié)合動畫、投影拼貼等形式紛紛出現(xiàn)在片中。

　　在第二季第二集《成為漫畫家》中講述了三位漫畫家的故事。創(chuàng)造了漫畫出版奇跡，被譽為“國漫之光”的漫畫《鏢人》作者許先哲，為了畫出《鏢人》潛心學習漫畫四年，最終創(chuàng)作出了他心中最想表達的角色刀馬。《鏢人》的故事沒有腳本，當許先哲畫出第一個刀馬的形象，他注視著他的眼睛，想象著這樣一個人會在怎樣的場景下說出第一句介紹自己的話，就這樣有了《鏢人》的第一幕，刀馬面對悍匪說出，“我叫刀馬。記住也好，記不住也好，反正名頭不重要。”

　　許先哲的創(chuàng)作理念在紀錄片中同樣用漫畫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作者與角色在片中實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同框”，這樣新穎的表現(xiàn)形式帶給觀眾更為直接的感動，漫畫迷們更是全屏刷滿“淚奔”的字樣。

　　同樣帶來深刻感動的還有“天才漫畫家”趙佳的故事，趙佳出生在天津一個普通家庭，從小熱愛繪畫的她，童年幾乎就是在一個小屋子里度過的，在別的小朋友都在玩耍的時候，她的時間全部用來畫漫畫。她的父親曾為她寫下這樣的自我介紹，“嗨，我是趙佳！就是那個迷戀漫畫甚至放棄了學業(yè)的怪女孩。”父親的支持是趙佳能夠堅持下來的原動力，也讓她早早就收獲了成功，16歲便正式出道成為漫畫家。她有一個窮極一生也想畫完的故事──《黑血》。

　　1997年，趙佳便開始了《黑血》的創(chuàng)作，在那個計算機還沒有得到普及的年代，趙佳的漫畫全都是靠一支筆完成的，對漫畫癡迷的她那時一天能畫60頁。當時國產(chǎn)漫畫的類型還很單一，以科幻為題材的漫畫《黑血》獨樹一幟，也收獲了不少漫畫迷的喜愛。但沒過多久，《黑血》就停止了連載，1998年，趙佳的父親被診斷出腎癌，為了照顧父親，趙佳不得以停止了繪畫，但《黑血》始終是她心中放不下的牽掛。隨著國產(chǎn)漫畫的持續(xù)更新，趙佳也在不斷改變自己的繪畫習慣，以適應(yīng)當下的漫畫市場，但她唯一沒有放棄的就是繼續(xù)《黑血》的創(chuàng)作，2017年，新版《黑血》終于再次與漫畫迷們見面，趙佳也將自己的工作室搬到了威海，開始了人生新的篇章。

　　在趙佳的人生中，父親和《黑血》是她最重要的兩個組成部分，父親很支持趙佳的漫畫事業(yè)，他總是逢人就說，“我閨女是天才。”曾經(jīng)是父親讓趙佳堅定地拿起了畫筆，可也是因為父親的病，讓趙佳放下這支筆整整十年。紀錄片中，在趙佳平靜地講述下，她與父親的故事被制作成了定格動畫，讓觀眾不禁落淚。

　　從愛書之人的身上

　　感受閱讀的快樂與美好

　　在《但是還有書籍》中還有很多與書有著緊密連接的人，他們的生活因為與書相關(guān)，顯得更加豐富多彩。

　　比如第三集《詞語擺渡人》中，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馬愛農(nóng)，還有一個更著名的身份，《哈利·波特》中文版的主要譯者，是她將那個充滿神秘色彩的魔法世界帶給了一代又一代的哈迷，而生活中的她，也是個喜歡拼樂高，愛好收藏文學周邊，充滿童心的可愛女人。

　　第四集《出版人的日與夜》中，創(chuàng)辦“樂府”的涂涂，離開北京，變賣房產(chǎn)，落腳大理，希望做一些能夠流傳下去的書，真正找到民間有力量的文字。80歲老人楊本芬的《秋園》，兩年前火遍全網(wǎng)，就是他出版的作品。

　　和絕大多數(shù)紀錄片相比，《但是還有書籍》的拍攝對象是一群不善言辭的主人公，他們是一群日常和文字與紙堆打交道的人。在日常工作中，主人公們可能一天都不太會說一句話，而紀錄片的拍攝要求創(chuàng)作者能在最大程度上打開受訪者的心扉，特殊性格的采訪對象讓《但是還有書籍》的制作困難重重。

　　天生性格害羞的馬愛農(nóng)就是其中一位，當初為了爭取到她來參與拍攝可是費了導演組一番工夫。剛剛開始拍攝時，馬愛農(nóng)顯得很局促，想要暫停拍攝，導演們也表示理解，畢竟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面對攝影機的無死角拍攝都是會感覺到緊張的，更何況是對于很少社交、日常跟文字打交道的翻譯家們。“馬老師接受采訪需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設(shè)。”葉深說。

　　第一次拍攝結(jié)束后，導演組聯(lián)系到馬愛農(nóng)，希望進行補充拍攝，被她婉拒了，好在幾個月后，完成了心理建設(shè)的馬愛農(nóng)再次聯(lián)系了導演組，同意了拍攝，也才有了現(xiàn)在更為完整的故事。

　　當被問及在選擇紀錄片主人公有怎樣的考量時，羅穎鸞表示，“在篩選標準上，我們所選取的人物肯定是這個領(lǐng)域最有代表性的，不僅專業(yè)水平過硬，而且也是很有個性和人格魅力的那種人。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我覺得我們選擇的人物都是對書籍懷抱熱愛的，也都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一顆赤子之心。”

　　如今，《但是還有書籍》已播出兩季，均收獲不俗成績，這樣的播出效果著實有點出乎創(chuàng)作團隊的意料，而令人更為驚喜的是，在這部紀錄片的影響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愛上了閱讀。正如嗶哩嗶哩制片人朱瞇在采訪中所說，“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哪怕知道閱讀好處多多，大部分人也沒有辦法靜下心來看一本書。這部紀錄片就是通過拍攝有趣的形形色色的愛書人，召喚大家拿起想看的書，重新感受閱讀的快樂與美好。”

　　波蘭詩人切斯瓦夫·米沃什在短詩《但是還有書籍》里寫道：

　　即使書頁被撕扯，或者文字被呼嘯的火焰舔光。

　　書籍比我們持久，我們纖弱的體溫

　　會和記憶一起冷卻、消散、寂滅。

　　我常想象已經(jīng)沒有我的大地，

　　一如既往，沒有損失，依然是大戲臺，

　　女人的時裝，掛露珠的丁香花，山谷的歌聲。

　　但是書籍將會豎立在書架，有幸誕生，

　　來源于人，也源于崇高與光明。

　　這首詩也是紀錄片《但是還有書籍》名字的來源，希望觀眾們可以通過這部紀錄片看到書籍的美好，也能通過書籍感受到它背后所蘊藏的人生之美。（徐雪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