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連線】

　　光明日報駐巴黎記者 何農

　　法國內政部25日凌晨公布總統選舉第二輪投票統計結果，現任總統馬克龍以58.54%的有效選票獲得連任，將繼續留在法國總統府愛麗舍宮履職，任期5年。第3次參加競選的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候選人瑪麗娜·勒龐獲得41.46%的有效選票，再次敗選。

　　約4880萬法國選民通過兩輪投票，最終選擇了“穩定”。選民沒有選擇支持空洞的承諾和不切實際的執政綱領，沒有選擇計劃讓法國人在60歲到62歲退休的候選人，而是選擇了堅持讓法國人在65歲或64歲退休的馬克龍。通過了第1輪選舉、從12名候選人中拼殺出來的馬克龍和勒龐，體現的是兩種幾乎完全不同的看待法國人、看待法國、看待世界的方式和角度，所提供的也是幾乎完全不同的解決方案。雖然兩位候選人在每次演講最后都高喊“法蘭西萬歲！”“共和國萬歲！”，但實際上其中的內涵大相徑庭。

　　馬克龍贏在了什么地方？觀察家認為，選民們最終選擇了馬克龍，首先，這是對馬克龍5年執政成績和執政道路的肯定。盡管困難重重，但是法國是必須進行包括退休制度改革在內的深層次經濟改革、結構改革的法國；是既要堅持獨立自主，又要加強與盟友聯系的法國；是歐盟成員的法國，也是要在歐洲一體化進程中進一步發揮領導作用的法國；是在面對氣候變化、核不擴散、全球化以及全球性公共衛生危機等時代重大課題時，既要堅持立國之本，也要發揮獨特作用的法國。

　　其次，這是對馬克龍自我修正能力的肯定。馬克龍第1個5年任期中多次面臨重大考驗，比如“黃馬甲”運動以及眼下的新冠肺炎疫情。起因于抗議政府加征燃油稅、始于2018年的“黃馬甲”運動，是法國巴黎50多年來最大的社會騷亂，持續數十周之久，數十萬民眾穿上黃馬甲走上街頭抗議，重創法國經濟和社會。為回應運動參加者的訴求，馬克龍史無前例地發起了為期兩個月的全國大辯論，列出核心議題，呼吁法國人以辯論而非街頭暴力的形式，將不滿轉化為解決問題的具體方案。兩個月內，法國各地舉行了1萬余場會議，有超過150萬人直接參與大辯論，馬克龍本人也主動介入。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后，法國政府初期應對不力，造成社會恐慌、疫情蔓延。后來，法國政府及時改弦易轍，強力封堵，同時極力推動疫苗注射，終使疫情逐漸平穩，社會情緒趨于穩定。

　　然而，馬克龍雖然贏得了大選，但是他的對手畢竟獲得了接近一半的選票。法國社會的撕裂狀態已成事實。

　　在20年前的2002年法國大選中，面對瑪麗娜·勒龐的父親讓-瑪里·勒龐，爭取連任的雅克·希拉克總統獲得了83%的選票，取得了西方國家大選中少有的一邊倒的勝利。那個時候，極右翼理念和行為受到法國各黨各派的一致唾棄和抵制。

　　20年后，極右翼勢力的得票率已經從當年的17%上漲到今天的41.46%，這是歷史性的改變。根據選前民調數字，勒龐的支持者當中，35%是白領和藍領，這意味著她受到工薪階層的廣泛支持。而在馬克龍的支持者中，比率達到35%的群體則是每月家庭稅后收入超過3000歐元的法國人。此外，還有38%的退休人員投票給馬克龍。相比之下，每月家庭稅后收入低于1250歐元的選民中，只有14%支持馬克龍。通過這些數字可以看出，馬克龍的選票基本盤是中產階級及以上階層，而“月光族”“月負族”則是勒龐的基本支持者。

　　在希拉克于1995年至2007年擔任法國總統期間，傳統右翼擁躉中還有相當數量的勞工階層，現在這個階層的選民已經大都被極右派吸引去了。而當年曾被指責為“吃魚子醬的左派”（即左派中的有錢人），現在基本上都成為馬克龍的支持者。按照這些民調的結果，投票給馬克龍和投票給勒龐的選民的區別，是社會階層的區別。當然，選民們投票給一個候選人，有各種各樣不同的理由和訴求，不同地區、不同族群也有不同原因。這樣劃分雖然可能不那么準確和科學，但還是能夠相對清晰地勾畫出目前法國社會分裂的狀況。

　　另外，兩人不同的個性和政治行為模式，也是造成選民分野的一個原因。“傲慢”“虛偽”“不接地氣”，通常是部分選民，特別是政敵對馬克龍的描述。而即使不喜歡勒龐、不會投票給她的選民中，也有不少人承認她“是一個坦率的人”。當然，也有不少評論認為，勒龐從根本上并沒有從其父言行不一的性格和善于利用言語煽動公眾的手腕中跳脫出來。比如，在競選中面對選民時，她很會“蠱惑人心”。她不是說“選擇馬克龍，或者選擇我”，而是說“選擇馬克龍，或是選擇法國”“人民去投票，人民就能贏”。這些口號無形中就把自己與法國和法國人民畫上了等號。

　　一位選民對記者說，我投勒龐一票，就是因為她表達了我的憤怒，而并不是因為我多么支持她的政綱。另一位選民說，很多選民們投票給馬克龍，并不是因為有多么支持他，只是因為不想讓另一個人當選而已，希望當選總統能夠聽到選民們的聲音，回應他們的訴求。

　　記者的老朋友，經濟學教授約艾爾說，法國再這樣走下去，衰落趨勢不可避免。就像傳統右翼的候選人貝格萊斯在競選中所言：不改革，在全球敘事中將不會再有法國的位置。新總統肩上一副老擔子，法蘭西能否重生，未來5年至關重要。

　　　　（光明日報巴黎4月25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