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報記者 張維

　　隨著近期中國人民銀行2023年金融市場工作會議的召開，票據法的修訂再次成為社會關注熱點。會議要求促進貨幣市場平穩運行，持續規范票據市場發展，推動修訂票據法。

　　票據法制定于上個世紀90年代，2004年修訂。在近日中國行為法學會理論研究專業委員會舉辦的研討會上，多位專家指出，票據法的修訂要解決目前司法實踐中票據規則適用不一的問題，建議統一電子票據的相關規則，明確《電子商業匯票業務管理辦法》（以下簡稱《辦法》）等作為審理準據法的地位。

　　2009年10月，為規范電子商業匯票業務，保障電子商業匯票活動中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促進電子商業匯票業務發展，中國人民銀行制定并頒布了《辦法》，其中明確規定，電子商業匯票的出票、承兌、背書、保證、提示付款和追索等業務，必須通過電子商業匯票系統辦理。

　　當時，人民銀行已建成電子商業匯票系統(ECDS)并投產運行，此舉標志著我國票據市場邁入電子化時代。“與紙質票據相比，電子商業匯票具有以數據電文代替紙質憑證、以計算機設備錄入代替手工書寫、以電子簽名代替實體簽章、以網絡傳輸代替人工傳遞四大突出特點，有效提高了商業匯票業務的透明度和時效性，極大地克服了紙質票據操作風險大的缺點，節省了各方交易成本，促進了統一票據市場的形成。”中國行為法學會理論研究專業委員會秘書長朱崇坤說。

　　然而在現實生活中，不少持票人仍沿用紙票操作習慣，導致喪失追索權，并因此而引發大量糾紛。應該依據《辦法》不支持這種方式的追索權，還是承認線下追索行為的有效性，在司法實踐中引發了分歧。

　　2020年12月29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票據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2020修正）》發布。其中明確，中國人民銀行制定并公布施行的有關行政規章與法律、行政法規不抵觸的，可以參照適用。但司法實踐中對此還是存在理解不一、判決結果不同的問題，由此引發了銀行業和法律界對此問題的關注。

　　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立法規劃室原主任吳高盛在研討會上指出，《辦法》是中國人民銀行依據票據法直接授權而制定的規范電子商業匯票業務的唯一規范性文件。《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票據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也規定，人民法院審理票據糾紛案件，適用票據法的規定；票據法沒有規定的，適用民法典等法律以及國務院制定的行政法規。中國人民銀行制定并公布施行的有關行政規章與法律、行政法規不抵觸的，可以參照適用。在其他法律法規均未就電子商業匯票管理作出規定的情形下，鑒于電子商業匯票的特殊性，《辦法》作為專門規范電子商業匯票的部門規章，在立法目的正當、程序合法且與上位法不沖突的情況下，可以作為審理案件的裁判依據。

　　天津大學教授黃太云提出，票據法制定實施時間早于《辦法》14年。《辦法》是對票據法實施后發現漏洞的填補，是根據上位法的授權或者是為了落實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而制定的具體并且是當前唯一的規定，是金融法律法規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既符合立法法的規定，又有票據法的法律授權，填補了在電子商務迅速發展、電子票據普遍使用的背景下，票據法對現代支付手段規制不足的空白。

　　中國行為法學會副秘書長付少軍認為，如果認定電子商業匯票線下追索合法有效，則會對電子商業匯票的交易及市場秩序產生如下后果：一是因持票人客觀上無法依法交付票據，導致被追索人清償后無法獲得相應票據，無法行使再索權。二是因線下追索未被電子商業匯票系統記載，導致電子商業匯票系統默認持票人已對除出票人、承兌人、保證人以外的前手喪失追索權。三是若司法認可線下追索，會讓法院由司法裁判機構變成票據權利的確權過戶（監管）機構。四是電子票據的當事人眾多，涉及一系列的債權債務關系。一個環節的債權債務關系受到破壞，就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票據關系當事人或者票據基礎關系當事人的利益。五是如果在電子商業匯票系統之外以司法判決的形式另行確認其他票據狀態，導致法院判決認定的票據狀態與電子商業匯票系統中登記的票據狀態不一致。一直以來有一些機構試圖將電子票據行為脫離于電票系統外實施，如發生電票線下保證、電票線下質押、本案的電票線下追索，甚至以線下交付紙質電票（欺詐行為）等行為，此類線下票據行為一旦被形成潛規則并獲得支持，將誘導市場參與者不斷嘗試利用線上電子票據行為和線下追索行為的沖突來獲取利益。

　　如今，票據法的修訂為長期以來存在于司法實踐中的分歧解決提供了良好契機。多位專家指出，在票據法的修訂中，應進一步明確票據線下追索無效，可以考慮將《辦法》明確寫入票據法，作為法院審理的準據法，以做到同案同判，盡可能減少司法實踐中對于法律適用的分歧。